最新課程與最新文章


許多新文章,會散布在 Facebook 與公司網站。如果你想找最新課程,可以到普拉爵課程中心 這裡找找看。
聽過演講的夥伴,歡迎你來普拉爵的文創基地按讚,讓我們繼續保持聯絡。
如果你想聯絡我,可以留下資訊,或是到 Facebook 來互相切磋。

23 8月, 2012

印刷術的第二波演化


編按:找到2004年自己寫的文章,真有趣。雖然很多資料舊了,但還是Po上來給大家參考一下。但諸君請留意,這是2004年的文章。


西元前五百年左右,孔子師徒一行五個人來到魯國城南沂河岸邊,孔子問他們每個人的志願是什麼。仲由說要武備治國,冉有則表達應該要政治治國,公西華的見解則是非外交救國不可,但孔子似乎都不滿意。當問到曾皙時,曾皙爽快的說:「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滿意的點頭說:「我的看法跟曾皙完全一樣。」論語 先進篇第十一

這段摘自論語》的文字紀錄,雖然經過了兩千多年的歲月洗禮,但其中所記載的故事卻一直沒有變過,包括地點、人物和對白。或許隨著譯者、時代的不同,在文詞解讀上稍微有些變化,不過那幅暮春時分十幾個青少年跳到沂河中戲水,在歸程迎風邊走邊歌唱的畫面,就像是瞬間把時光凍結般,再過兩千年,任何人描述這件事應該也不會相去太遠。

知識的起源

瞬間凍結住某種狀態,並且延續性的將這份狀態傳給另外一個人,這就是最簡單的知識起源,人類就是靠著這種能力,不斷衍生出各種發明與應用。簡單的說,知識是一種被保存的內容,它的價值在於可以被複製、傳遞、累積,如果你想要延續某種知識,這三種條件都必須吻合。不過光是這樣還不夠,為了要確保知識的正確性,如何不失真的複製、傳遞、累積知識,就成為這幾千年來人來所追尋的目標。

從考古學來看,古代人靠結繩記事,將大小事物都保存在「繩結」之中。做為一種紀錄的形式,這樣的保存非常不可靠,尤其是所使用的載體(device)--繩結--太過脆弱,紀錄的內容形式也過於粗糙。古埃及人將文字刻繪在石頭、莎草紙以及木頭上,相對來說就可靠許多,不過這種記錄方式,要耗費相當多的資源。光是雕刻文字在石頭上,可能就要花上好幾週的時間,這還不包括可能刻錯、寫錯的風險,這也難怪古埃及人學書寫前,必須先進入專門學校學習怎麼寫字與雕刻,想要進入廟堂成為傳遞內容(content)的師傅可不容易。

早期中國人對保存知識有獨到的方式,將文字記錄保留在堅硬的動物骨骼、金屬器物上,成為今天所見到的甲骨文、鐘鼎文字。這兩種文字有很大的差異,在動物骨骼上的甲骨文,都是靠銳利的金屬物品刻鑿而成,這雖然是中國境內發現最早的文字,不過基於演化的法則,顯然有一個比甲古文更古老的文字型態,只是所使用的記錄方式過度「失真」,以致於今日無法保留遺跡(或還沒有被找到)。鐘鼎文的「鐘」是古樂器上的稱呼,「鼎」則是古代的禮儀器具,在殷周時期,這些金屬製品上面都有一些書寫的小字,紀錄有關於祭祀、典禮、封誥、戰爭、契約等等事情。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被保存下來的「內容」,在被刻畫、書寫的剎那間就被決定封存了狀態,所以這些內容所記載的故事,在幾千年後考古學家眼中,簡直就是還原最初歷史的最佳證物!

知識真的會失真?世界上恐怕沒有比基督徒更要擔心這個問題了,若是像聖經這樣的重要典籍,古代原文跟現代聖經有任何字句上的差異,那恐怕都要掀起一場激烈的宗教革命。據考據,新約誕生的時代還沒有紙張,所以最可能的記錄工具便是莎草紙,這種由植物纖維做成的書寫材料在中東地區非常流行。最早的聖經如果是寫在羊皮也是有可能的:用牛、山羊或羚羊的皮,先去掉毛的部份,然後透過清洗、軟化、磨平等手續,就成為最簡單的書寫材料。由此不難推斷今日聖經原本可能早就不復存在,自然風化的力量很輕易就可以把這「第一版」給腐蝕掉,成為某個洞窟地窖或教堂聖殿內的碎屑。

接著便是翻譯失真的問題。最早的聖經,可能是透過當時巴勒斯坦地區的某種閃族語所寫下來,裡面還加雜不少希臘方言在其中,在歲月不斷演進的過程中會被不斷翻譯與轉述,辭意或許不能百分之百傳遞,不過終究還是被保留下來。從第一版到第二版本的變化,可能就在編、修、刪、改中度過,然後遇到學者、大師再給它天外飛來一筆,生花妙筆潤飾一番,失真的程度只有愈來愈多,至於原文長什麼模樣,似乎也不太要緊了。

複製知識

當走在書店的書堆中,實在難以感受到書有什麼重要,尤其是當書的價格如此低廉,就會忍不住因為只要花個兩、三百元的代價,便可取得一項(或以上)的知識而感到非常興奮。這種興奮在古代是無法體會的,不論是古中國雕版印刷時代,或是中世紀的歐洲世界抄本時代,製作一本書可是件浩大且曠日費時的工作。在由人力手抄的時代,一本聖經的價格是三十英磅,這個價格要花當時一般勞動工人連續十五年不吃不喝的薪水才賣得起,而且密密麻麻的字數,夜間很難工作,導致一星期最高僅能完成兩頁。每本一千兩百七十五頁的聖經,靠兩位抄寫員的努力,要整整五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完成(如果包括休息時間,花上八年到十年都有可能)。

中國書籍的誕生比西方要開始得更早,不過真正形成流通市場,應該是始於西元前190年左右。春秋戰國時代,書籍主要是貴族的專利,民間很少流傳,直到孔子開始講學,普通人才逐漸開始有學習知識的機會。此時的書籍,還停留在「冊」的階段,即以削薄的竹片以麻繩編成的書籍,使用者必須用刀片刻在竹片上,少數使用墨水書寫。這時候的書籍,主要在收藏與私人用途上,沒有公開的流通機會,知識還是被保留在少數人手中。秦始皇統一六國後,為了實施愚民政策特別下達《挾書律》,嚴格禁止書籍的散佈,這時候的中國學術發展幾乎是處於靜止狀態。

漢惠帝在西元前191年廢除《挾書律》後,市場自動開始流通,書店自然應運而生,書店在當時稱作「書肆」,後來也稱作書籍鋪、經籍鋪、書鋪、書林、書堂、書棚或是書坊。從漢武帝時代設立五經博士開始,到東漢時代初年太學生人數已經高達萬人,教育的普及導致書籍流通更為熱絡,附近市場也開始出現書籍的販售。最早進行大規模圖書交易的市場,發生在太學附近的「槐市」,時間則是西元前120年左右。槐市的形成是源自太學諸生在槐樹林下聚會,交易各人帶來的本郡物產,像是書籍、記事、笙磬樂器等等各種雜貨用品。它位在城牆邊緣,透過數排槐樹加以區隔的虛擬區域,所以被稱之為槐市。

根據專家的調查,槐市上販售的書籍來源大約有三種。第一種是「賣二手書」,將個人家中重複、多餘的書,拿到市集上販售。第二種是賣「自製書」,靠著家中的收藏(再不然就是靠自己的才華創作,或是憑著自己的記憶)自行手抄複製並銷售。最後一種是「代銷商」或是「中盤商」,從不同管道取得各種書籍,然後統一在市面上銷售。這個簡單的市集,就是中國最古老的圖書交易市場。

知識往下發展進入民間,速度愈來愈快,昔日貴族把持的書籍,漸漸成為普通且大眾化的商品。《後漢書 王允傳》中有一段描寫王充早年的生活,「家貧無書,常遊洛陽書肆,閱所賣書,一見輒能誦憶,遂博通眾流百家之言。」這裡的書肆,也就是今日我們所說的「書店」。可見當時不但讀書人逛書店的行為非常普遍,而且書店還能讓你翻閱內容,可以偷偷在書店把書看完,不買下來也沒關係,。

與西方不同的地方在於,中國在印刷術發明前的抄書工作,並不限於宗教類書籍,而是將重點放在所謂的經史子集聖人典籍上面。而且抄書的工作,在漢代圖書市場成形時就被職業化,抄寫的工作並不限於讀書人,在背景上也沒有什麼嚴格規定,這種抄書工人當時被稱之為「傭書人」。東漢時代著名的外交官班超就曾當過「傭書人」,依據《後漢書 班超傳》的記載,「與母隨至洛陽,家貧,常為官傭書以供養。」,官傭是官府請來的抄書人,與書肆自行聘僱的傭書人有所區別。其它像是《三國志·吳書·張嚴程闞薛傳第八》裡的家貧靠抄書為生的闞澤、《魏書·劉芳傳》中為人抄書掙錢的劉芳,顯示當時這種抄寫職業的大眾化,以及圖書市場已經出現某種程度的需求量。

裝載知識的工具出現遽變

《北堂書鈔》中有引用一段崔瑗《與葛元甫書》,裡面描述到「今遣奉書,錢千為贄。並送《許子》十卷,貧不及素,但以紙耳。」大意是說東漢崔瑗(請人或自己)用紙抄寫了十卷的《許子》,並附上一些錢,作為禮物贈給葛元甫,最後說自己並不富裕,所以用比簡牘(簡是以竹或木加工製成的條形薄片;牘是方形或長方形的木板)、帛更低等的紙來當作抄寫素材。姑且不論當時人主要是靠簡牘、帛還用是紙張當作書寫工具,這段文字描述的重要性在於,這是中國歷史上(也是世界歷史上)用紙抄書的最早例證,時間約在東漢蔡倫發明造紙後的二十到四十年左右。

雖然紙未必完全是蔡倫所創,但是他肯定對造紙做大幅改進的人。在用紙之前,簡牘、帛確實是主要的書寫材料,不過較昂貴的帛,僅應用在某種特殊場合中,這可以從今日挖掘出來的漢代古墓中,發現以帛書做為陪葬品窺得端倪。簡牘的材料是條狀的竹片或是木片,一片往往僅能書寫一行,為了攜帶與保存方便,古人會把簡編聯在一起,最後向壽司般捲曲收藏,這樣一捆稱之為策或冊。以往刻板印象認為王公貴族應該使用帛當書寫材料,貧民窮人只用得起簡牘,這也是不對的,其實應該以功能區分,而不是以使用者區分。簡牘就像今天使用紙張般頻繁,連皇帝也都是使用簡牘,就算再好用,也很少人拿貴重的帛來當平常文書往來使用。根據《漢書 刑法志》中描述,秦始皇親自處理各種案件,每天所批閱的公文以一石(約八十公斤)為標準,沒有達這個標準就不停止辦公。這些公文都是用竹簡、木簡寫的,而不是採用昂貴的錦帛。

紙張的演化改變人類對書寫的想法,這可以從皇室詔書窺得一二。在東漢時期,皇室仍使用較為傳統的簡牘,當作封誥、傳旨的「標準文件格式」,不過到了西晉時代,紙張做成的詔書開始通行,自此之後書畫、公文、信件開始大量使用紙張,一種前所未有的書寫、閱讀體驗,很快就把簡牘、帛書丟在腦後。從結繩到獸骨,再從鐘鼎到簡帛,一路上紀錄內容的工具不斷翻新,好用耐用又實用的工具不斷改變人類的生活,終於來到了紙張的時代。

第一次印刷革命
中國對世界文明最有貢獻的四項發明是指:造紙術、印刷術、指南針、火藥。其中造紙術、印刷術對知識傳播尤其有貢獻,從歷史上看「發明紙」這件事,重心常常被放在紙的輕便與成本低廉上:

「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縑貴而簡重,並不便於人。倫乃造意,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元興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從用焉。故天下咸稱蔡侯紙。」《後漢書》卷七十八《蔡倫傳》

有了這樣的書寫工具,人類還無法滿足。從魏晉到隋唐這一段時期,佛教在中國發展迅速,佛經成了圖書市場的主流。規模較大城市和寺廟周圍的書店裡,佛經、農民曆和易經這方面的書成為當時暢銷書排行榜之冠,當時參予抄寫工作的人已經有相當組織,並且有些「出版社」開始改良書的本身,「經折裝」便是從此時開時流行。由於手抄書耗費人工甚鉅,獲得這些書的代價非常高,佛經在市場上銷路奇佳,每卷經書就要價「一匹縑」(五十匹縑可以賣得一匹馬),一年中地段好的書店收入可以達一百匹縑以上。

唐朝雕板印刷術發明,圖籍印刷業加速書籍流通,幾乎中等規模以上的城市都有書店,全國性的圖書交易市集,也出現在唐代的蘇州、揚州、長安以及成都。暢銷書被盜版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當時並不以複製為非法行為,甚至於有些詩人、作家還以被廣為流傳為榮。到了宋代,抄紙技術已經非常進步,製作印刷雕版的刻工也非常精密,在全國各地都有圖書市集,不少書中還夾雜圖解說明,多數是在每章回的開始處,讓讀者在閱讀前對內容有更多的想像空間。

不過雕版印刷在應用上畢竟有些侷限,包括雕版的保存、再利用的可能性等等,能夠拆解的活字將解決這個問題。不難想像約翰古騰堡(Johann Gutenberg)在西元一四四○年發明活字印刷術(也有人認為那僅是一種改進)後帶給人類的震撼。從那一天開始,知識終於能夠被大量生產,而且成本比以前都要低。在古騰堡印刷機發明之前,西方的圖書還是以手抄本為主,全歐洲的手抄本約在一萬冊左右,當古騰堡家鄉美因滋(Maguntia)啟動印刷革命後,從西元一四五○年至一五○○年短短的五十年間,全歐洲的圖書總量增加到將近一千萬冊。

根據聯合國統計,目前全世界每年約出版八○至九○萬種新書之間,其中中國每年出版約十五萬種新書,美國約十二萬種新書,英國約九萬五千萬種新書,德國約八萬種新書,日本約六萬種新書,台灣約三萬五千種新書,法國約三萬種新書,意大利出版狀況跟和西班牙接近,約兩萬七千種新書。今天全球每年圖書出版產值將近美金一千億(西元二○○二年美金已經達到九百三十億),每年消耗印刷重達兩千五百萬噸以上(一九五○年代每年不過消耗七百萬噸)。現在全球十二小時內生產的文字量,比工業革命前人類數千年累績的字數總和還要多;兩個月的報紙的字數總和,相當於古代「讀萬卷書」那萬卷書的量,現代眼光看起來萬卷這個單位可是一點也不稀奇。

第二次印刷革命

各種由「知識」所組成的書,可能是由竹片、木板、金屬、獸骨、紙張等任何東西當做材料;不過材料本身並沒有意義,材料所裝載的內容才具意義。同樣的道理,如果更廣義描述「印刷術(Printing)」的發明,或許也能說成是「大量散佈知識的一種發明」會更妥當。如果這個說法是對的,那我們正面臨人類史上第二次印刷革命,那就是「網路印刷術(Internet Printing)」。

在知識價值不變的狀態下,最有效率又不失真的作法,便是將內容以數位化方式呈現,網路的特性剛好就符合大量複製、無障礙傳遞、不斷累積的三種特性,這項前所未有的技術,直接終結了知識傳播的障礙。台灣地區電子報發行量預估每天發送超過三千萬份(電子報不將垃圾郵件計算在內),約分布在五百個以上的公、私「電子報系」中,全球電子報每天更是超過一億份:如果台灣一家大型報社想要有這樣亮眼的成績,要累積一年以上才有如此發行量。全球至少有三十萬種電子出版品、一百種左右的電子雜誌(這方面跟實體書相比倒是屈居劣勢),不過電子出版品可即買即看、沒有庫存、不必倉庫、不會因為接觸空氣泛黃、可以立即檢索、沒有體積,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非常環保。

這一波革命不但改變知識的裝載工具,將人類使用兩千年的紙張揚棄,更徹底改變內容形式,首度將多媒體帶進「出版品」中。未來可以預期的歲月中,紙張與印刷機的組合終究會變成電腦與網路。那一天不會突然來到,而是隨著新發明慢慢演化:螢幕解析度更高、網路速度提升、可攜式電腦輕薄化、數位內容更精采……說不定,哈利波特第十集誕生的時候,已經是「for Digital Reader Only(僅適用數位閱讀器版本)」的時代!

End of file
Related Posts Plugin for WordPress, Blogger...